民风民俗:刚解放时期的乡村文化娱乐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 作者:李家福 发布于:2024-10-15 10:43:30
日本鬼子投降,乐亭县城解放,长期被压抑的民间文艺活动逐渐抬头。特别是解放大军入关后,全县城乡的狮子舞、霸王鞭、地秧歌、踩高跷、龙灯、旱船,如雨后春笋,印象更为深刻的还是那大口落子、驴皮影、盒子灯……
野台子评剧起风波
评剧的前身是蹦蹦戏,又称莲花落、大口儿落子,早在鸦片战争之后,就流行在乐亭、滦县一带。乐亭县庙上富户崔家自19世纪末就筹办双发合落子班。抗日战争后期,冀东军分区成立路南评剧宣传队,配合形势开展抗日宣传活动。县城解放后,四乡村镇相继有自组评剧团演野台子戏。广大群众按捺不住摆脱羁绊的喜悦,村庄内外、田间地头,到处都有哼唱评剧的声音,男女老少高兴时都会唱上两句。
我第一次看评剧是小学毕业那年冬天,用木板、苇席搭成的戏台,坐落在毛庄小学校和北杨家之间的田野里。演出的节目有《马前泼水》《王定宝借当》《打狗劝夫》等。顶着凌厉的北风,每天走好几里路,去看那几出似懂非懂、想听也听不清楚的旧戏。
又一次是在解放大军入关那年的正月初,距离老母庙3里远的南坨村,在村外搭野台子演戏。我家两个姑姑也从婆家回来要去看戏,于是套上黄牛铁瓦大车,满载家人前往南坨庄东,车还没到就远远听见锣鼓声响,待到二通鼓打罢,我们才到达戏台周边,但见戏场子外围早已被卖零食的小摊贩占满,炸麻花的、卖油炸糕的、蘸冰糖葫芦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最惹人瞩目的还是那卖茶汤的大铜壶,只要花上几分钱,卖主就会拿起铜勺往特制的浅碗里,舀上些许事先炒制好并拌上青丝玫瑰和白糖的茶汤面,端到正冒热气的大铜壶跟前,浇上滚开的热水,再用小匙搅拌,一碗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茶汤就送到你的面前。
试想,在那寒冷的夜晚,能吃到如此美味,该是何等惬意。难怪,孩子们嚷嚷着看戏,多半是为了小吃。有诗为证:
家人去看戏/大车驾黄牛/戏台高五尺/男女分左右/锣鼓响三通/生旦净末丑/剧情无需知/热闹有嚼口/
受“姥姥家门前唱大戏”热闹氛围的引诱,我们老母庙村新建的雇工组织议定,一边在小学校的操场搭建戏台,一边派车去区政府所在地“会里”接戏班子。此时,政府部门对旧社会留下来的戏班子已经准备逐步改造或重组,因此第一次戏班子没接来。这可惹了雇工会的众怒,第二次组织了三四十辆大车,浩浩荡荡地去“抢戏箱”,抢回来就开唱。首场戏唱的就是演绎尼姑陈妙常私通张相公的剧目《桃花庵》。区政府派人来劝阻,在村公所双方发生了争执,有人赶紧到戏台上报信,前来看戏的雇工和爱看热闹的群众,一下都涌到村公所。
不知过了多久,枪没打响,人也散了。刚搭好的戏台只唱了一个晚上外加半天就停演了。戏班子无人来接,仍然住在我村,只能在有钱人家的高台阶、大门洞或客厅里,唱唱堂会,演几段小戏帽,混几顿饭吃而已。
皮影戏带给孩子们的欢乐
皮影戏与京戏、评戏等戏种,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是真实人物登台表演,而后者登台表演的则是借用明亮的煤油灯光,将手工刻制的人物造型——影人儿,映衬在纸糊的窗户上。起初,影人儿的制作是用素纸,相继用羊皮,最后改用驴皮雕刻,再用彩色涂染。影人儿造型逼真,忠奸善恶分明,不仅绚丽多彩而且视觉效果十分完善。影人儿在影匠操纵下,按影卷(戏剧脚本)规定做各种动作,不同行当的演唱者则按影卷写明的台词念白或演唱,有时还另用人吹灯来配合演唱的节奏,加之又以“四弦琴”为主的乐器伴奏,唱腔与乐器声丝丝入扣,天衣无缝,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乐亭影流传久远,演出的剧目非常丰富。传统剧目有《瓦岗寨》《大隋唐》《二度梅》《五锋会》,当时的现代剧目有《王宝山参军》《拥军爱民》和《二五减租》等。中老年人看皮影喜欢听古代的历史故事,青年人喜欢看男女感情纠葛戏目,儿童、小学生则喜欢丑角如“大手儿厮”“小球儿厮”的动作和唱腔。
更为有趣的是,小孩子们看完影戏之后,还身体力行,把村头“五道庙”门两侧的窗户用毛头纸糊上,再从家里背着父母拿来一盏煤油灯点着,然后各司其职,有人拿出事先用硬纸片刻制的“影人”在窗户之后比划,有人则用手捏着喉咙用稚嫩的童音,亦步亦趋地学唱。台上台下、门里门外,都是小孩子自娱自乐而已。
我有个小学同班学友张文斌,家住老母庙村张庄,每当有“小戏班”活动都于晚饭后赶过来登台演出。他的角色是与杨家将对阵的山大王,唱词是“一枪砍死了杨文广”,有旁白问“枪怎么能砍死人呢?”他接唱“枪上绑着个小刀子儿——”!为了形象逼真,他自置道具。用一段高粱秆做枪,再在“枪”前端绑上一枚修铅笔的立刀。有一次,他双手端“枪”边唱边表演,稍微不慎,锋利的刀尖竟将自己的鼻头划破,惹得大家高兴之余还得给他包扎伤口。
“盒子灯”充分展示烟花的魅力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大庆那天晚上,北京天安门广场燃放烟花的场面,栩栩如生,激动人心,印象非常深刻,久久不能忘怀。当时,我撰写了一篇自由诗《用烟花做笔画夜空》,记录了当时的瞬间情景。
其实,这种利用烟花形成各种图案表达喜悦心情的艺术,早在清末民初就在乐亭境内盛行,人们在春节至元宵节期间燃放的“盒子灯”,就是充分展示烟花美丽景致和色彩的一种独特技巧。
大概就是平津战役即将打响的那年春节,乐亭城东前庞河村南就燃放过美轮美奂的“盒子灯”。记得那一年,我家的牲畜车辆已经加入互助组,前去观看“盒子灯”只好套对门大妈家的牛车。要去看热闹的家人很多,都要挤着上车,大妈心疼累坏了尚未成年的小牛,宁可趁夜色步行赶路也不坐车。等到牛车到达演出地点,早已是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根本不能靠近戏台,只好在圈外停车远距离观看。
不一会,只见远处闪闪发光,突然“噗”的一声,3丈多高的木架子分层次按间隔燃亮火烛,再一节一节、一出一出用绚丽多彩的烟花表现剧目情节。一会儿“百花怒放”,一会儿“鱼跃龙门”,还有“王母娘娘蟠桃会”“孙悟空大闹天宫”等等,直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只因当时年幼缺乏科学知识,对烟花这种千变万化的色彩感到神秘莫测。只是觉得每出剧目时间太短,尚未弄清究竟就一闪而过。
我曾就此疑惑请教过智者,回答是匠人经过扫硝、熬制、配药等系列复杂的工序制作火药,再用火药制成烟花。前边几道工序我好像曾经见到过,街面上经常有挑担、推车的农民进宅入户,用特制的笤帚扫集硝土,运回去用大锅加水熬制,再将锅边出现的白色结晶“硝块”收集起来磨碎,然后按比例加入硫磺、炭末、泥土等,制成“黑火药”。
再进一步的工序,则是我从书本上得知的:制作盒子灯的工匠事先按预定剧目所需,用火药做成人、动植物和环境的形体,放入丈余高圆形的“盒子”里,再将黑火药撒在特制的纸条上用手捻成“捻子”,用来做“引信”,然后用“捻子”按剧目情节采取不同角度、顺序和层次,将各式各样的“盒子”连接起来。燃放时,有专人从各方面点燃“捻子”头,使其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先后燃烧,一旦引信点燃“盒子”里的形体火药,便可见到由不同颜色组成的人、动植物的活动形象,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每一个“盒子”为一个节目或者称“一出戏”,一个晚上要燃放“几出戏”,就将几个“盒子”用“捻子”连接好,并将这些“盒子”按顺序摆放在事先搭制的架子上。这样,在开演时第一个“盒子”燃演完毕,就由“捻子”引燃到第二个“盒子”,一盒盒连续燃演直到全部燃演完毕。为了强化燃演效果,燃放时配合每个“盒子”(剧目)的内容,安排专人解说或演唱,既有形象又有声音,形声并茂,相得益彰。
(作者李家福,乐亭县毛庄镇新村人,沈阳《新农业》杂志原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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