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寄情:我初次接触书画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 作者:赵禄祥 发布于:2024-03-15 16:13:18
我第一次接触书画是在1974年。那时,我正在唐山钢铁公司工作,因父母在原籍河北省乐亭县古河乡西坨村生活,我时常回家去看望他们。1974年盛夏“批林批孔”期间,我到西坨去,当时村里有高音喇叭,时不时地广播一些“批林批孔”的消息和文章,但父老乡亲并不关心这些,仍是和往常一样为生计而忙碌,没像城里那样整天办班、开会、搞批判。但毕竟知道又在搞运动,人们的心里似乎也并不平静。
一天晚上,我的一位叔伯弟弟润祥去看我,手里还拿着一个蓝色的布包,里面好像裹着一些硬梆梆的东西,见面后,弟弟对我说:“哥,这是几幅画和两幅字,是对联,一共六幅,放在家里也没用,‘文革’初期破‘四旧’,差点出事儿,我很担心。你把它拿走,没用就扔了吧!”我打开一看,是六条屏,有四条花鸟立轴,两条字,是对联,都有志庵先生的上款。我说:“这不是六伯父的嘛,对联和画上都有他的名字。”弟弟说:“是,都是他早年在京经商、办作坊时,一些人给他写的画的。”我又细看了看,觉得还不错。花鸟画得蛮清秀,字写得是隶书,非常到位。因这幅对联书法精到,笔力遒劲,诗句也生动,我至今记忆犹新。上联写着:“远水碧千里”,下联应对写着:“夕阳红半楼”,颇有韵味。题款为:“志庵三兄大人属正,少咸王维城”。并在名字下面钤两方印章。“这六条屏很好,你留着吧!” 我对弟弟说。“不行,你拿走吧,村里要这个没有用,省得再破‘四旧’时担惊受怕!”弟弟又说。我无法再推辞,就收下了。
回到唐山,我简单地做了些清理和修补,就把它挂在了屋内的一面墙上。不少串门的工友看后说:“看来,您家过去就是书香门第,不简单!”但遗憾的是,这六条屏在1976年不堪回首的唐山大地震中损毁了。
从1974年到1991年,时间很快过去了17年,那时我早已调秦皇岛市工作。在编著《国史镜鉴》的过程中,认识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王培真先生。他是一位史学家,又是收藏家。不仅懂得古玩,尤长于鉴赏书画。他家世袭收藏,所藏书画特别是碑帖,数量非常可观。为此,他专门在自家办了一个私人博物馆。那时我对书画收藏颇感兴趣,同王培真先生见面时或电话中,常交换这方面的信息,也经常向他请教,他很乐于跟我交谈。有一天,我突然向他提起了王维城,问知道不知道此人,他反问我:“哪个王维城?”我一时答不上来。因为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不同时代的王维城,还是同一时期的重名的王维城。他见我未及时作答,又问一句:“是少箴王维城吗?”“对,对!”我连声答应。这时,我告诉他,我家原来有一副对联,是王维城先生写的。不知此人,故而发问。他又问:“你怎么有他的东西?”我说:“我伯父民国时期就在北京经商,还开作房,是王维城给他写的。”他“啊”了一声,说:“明白了!”并告诉我,少箴王维城就是他父亲。“怎么这么巧!”我高兴地说:“令尊还健在吗?他一定是一位大家吧!”王培真回答:“老人家精鉴赏,富收藏,善书画,生前是全国政协委员。”他还介绍说:“‘文革’时,家里曾被红卫兵查抄,拉走古玩字画四卡车,后来落实政策,还回来一卡车半。”这使我万万没有想到,就这么一副对联竟引出了这么多故事。
谈话中王培真还问起我伯父的情况乃至我父亲和我的家世。联想到人们看到六条屏时推测我家是“书香门第”,真让人感慨万千,一言难尽。要说祖上过去在西坨村尚有一些地位,但到父辈就不行了。小的时候,我记得老房子的墙上还贴着六条屏,画的全是竹燕,因年代已久,早已模糊不清。听父亲说,我曾祖叫赵相,是高祖的第五个儿子,也是最小的儿子,他是东北一家大公司的资方代表,颇受东家的赏识和器重。我家的住房,就是他从东北发了两船红松盖起来的。不幸的是,他五十出关就因病早逝,家道因之中落。他有四个儿子,我爷爷排行老大,叫赵长生,号驻颜,村里乡亲们都叫他“赵老驻”。父母还告诉过我,爷爷曾说他自己是同治三年生人,活了82岁。据此推算,他生于1864年,卒于1946年。爷爷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办事公道,乐于助人,村里发生疑难问题或出现邻里纠纷时,都请他出面调停,人至即解,非常有效。当年他除了务农之外,还开染坊、豆腐坊。奶奶早年去世,我从来没见过。到父辈,兄弟共八个。我父亲叫赵霖,排行最末,晚辈都称他“八爷”。他三岁丧母,没有读过书,童年甚苦。志庵是我三爷之子,名勤,排行老六,所以我称其为六伯父。他在京经商,喜欢书画。而我五伯父赵和,是我父亲的亲哥哥,也喜欢书画。我小时候见他曾住过的北厢房内还残存一些藏书,我还见过《芥子园画谱》。我母亲姓张,是乐亭县曹庄子乡贾滩上西大庄人。姥爷是老实厚道的渔民,以打鱼为生。姥姥是个爽快人,很健谈,料理家务。因家贫,又没文化,没有给母亲起大名。所以到我家后,只能缘过去成例称赵张氏。母亲虽然没读过书,但深明大义,通情达理,宽厚仁慈,勤劳贤惠,家贫志坚,刚毅高洁,全村人无不称赞,晚辈都称她“八奶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在小学秋季开学前,父母要我到学校报名去上小学。我遵命到设在大庙里的西坨小学找到孙晨光老师,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教员,刘家林村人,是西坨小学的负责人。我向他提出上小学的要求,他问了有关家庭和信息的情况后,又问我叫什么名字。当时父母没有给我起大名,我向老师报了乳名。老师说:“得起个大名。”遂问我:“有哥哥吗?”我回答:“没有。”“那叔伯兄弟都叫什么?”老师又问。我说了几个“祥”字的名字。他想了想后又问:“有叫赵禄祥吗?”我说没有。“那你就叫赵禄祥吧!”这样,我就以赵禄祥的名字成为西坨小学的一年级新生。因家境贫寒,我的童年“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但父母朴素的言传身教却给了我一生取之不尽的知识和力量。父亲对我的教育就是,经常告诫我的两个字“自觉”。母亲对我的启迪就是讲民间故事,同情穷苦人,鄙视为富不仁者。她总是谆谆告诫我:“要正派做人,和气共事。对人要厚道,办事要公道。”父亲于1975年逝世,母亲于1986年与世长辞。两位老人同龄,按年龄推算,他们生于光绪三十一年即1905年。父母去世多年,他们的音容笑貌几乎每天都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激励我奋进。我的父母勤劳一生,是全村有名的老实厚道人。他们不识字,何谈“书香”呢?然而,恰恰是家境的贫困和父母的勤苦,才使我更加热爱我的家,更加热爱我的父母。
(择自《翰墨书香》,赵禄祥著。赵禄祥,古河乡西坨村人,河北省原人事厅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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