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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风民俗:柳条秋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     作者:呼晓川     发布于:2023-03-08 10:5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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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人习惯把收获时节称作“秋”。收割麦子叫麦秋,收割高粱、苞米、大豆叫大秋,我老家一带在麦秋和大秋之间还多出一个秋,就是当地独有的“条子秋”。

老家地处乐亭北部滦河右岸,常年风沙侵袭,土地沙化。多少年来,人们因地制宜,除在油沙土上种大田作物,还利用沙地栽植柳条,发展柳编产业,既能固沙,又能创造收益。

栽植柳条采取扦插的方法。栽植前,先用铡刀将种条截成6——7寸长的短节,并在栽植地块上打好垅子。在培起的垅埂上,由一人扎眼,一人插条,然后培土,在种苗露出1—2寸时,将土踩实。一垅两行,行间距一脚(约30公分),株间距一拳(约10公分)。为了保证通风透光,垅埂与垅埂相隔4—5米,中间种植花生、大豆、白薯等低矮作物。

栽植柳条经济投入较少,一年栽植,可以十年收获,只是在人工管理上要耗费一定的工时。生产队时期,柳条管理主要靠妇女劳动力。新栽植的柳条发芽后,需要定苗。妇女们坐着小板凳,逐棵拾掇。每株保留2—3壮苗,其余的芽要掰掉。5—6月,是生长旺期,柳条长到半人高、一人高、一扬手高,翠绿的柳条随风摇荡,柔美婀娜。生长期间,至少3次打丫子。干活时两人包一垅,分站在条子行两侧,逐根检查,依次把横生的枝丫掰掉。两个人面对面边干活边唠家常,说说笑笑,还不时向旁边条子垅干活的喊上两嗓子。柳浪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在热闹逗趣中也将长时间站立的困倦消除不少。

繁茂的柳条如青纱帐,像芦苇荡,村里的孩子们常来这里捉迷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备战备荒,全民皆兵。在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感召下,孩子们盛行的游戏是“抓特务”。晚饭后,游戏双方各分角色,多数的一方扮“解放军”,少数一方演“特务”。游戏开始时,“特务”先藏起来,然后“解放军”一方进行搜索。游戏规定,双方一旦遭遇,谁先发出“乒”或“乓”的声音表示开枪,就算谁赢。在柳条掩护下,“特务”不断窜逃,“解放军”紧紧追踪,直到大人们招呼回家睡觉才肯收兵。村边如阵如列的柳条区给村里“散养”的孩子们带来无限的乐趣。

人们最期待的是割柳条。到了7月中下旬,开始割条子,进入柳条秋。因为这时正值二伏天,收割的柳条称作“伏白条”。男劳力起早割条子,扎成捆,用胶皮车运回。吃过早饭,男女老少就分组剥柳条。

剥柳条场面很热闹,像一场运动会。各组找好树荫,分工合作。一般是女劳力坐在长条凳上,把柳条根部一端搭在身边,用两根拇指粗细的钢筋(从前是硬木)夹住柳条,男劳力则正面站立,拉着前俯后仰的架式,单手攥紧柳条用力抽出,柳条的青皮从头至尾豁然裂开,老人和小孩随后把开口的柳条抱到一边去剥皮。人们边干活边说笑,家长里短,谈天说地,有说不完的话题。偶尔在说笑中掺杂了怒骂声,那是遭遇了“麻贴子”,是人们从心里忌惮的东西。“麻贴子”(又叫洋拉子、麻拉子)学名刺蛾幼虫,毒性很大,靠身上短刺蜇人,一旦触碰,立时红肿,火辣辣地又痛又痒,3—5天后才能过劲儿。虽然在割柳条前一天就喷了农药,但也很难清除干净,如碰上挨了蜇,只能自认倒霉。而且,脱落的“麻贴子”毛还附在条子皮上,在以后翻晒时随风飘飞,像隐形杀手一样也会蜇人,让人讨厌至极。所以,伏天剥条子时天儿再热,人们也要穿长袖衣服,掌铁夹子的还要扎紧袖口,戴上手套,也算是最基本的防护。

剥去皮的柳条需要及时晾晒。人们将白条10多根扎成一把,戳放到街口、路边向阳处,一眼望去,白花花一片,甚是壮观。白条需要晒上4—5天,干透后就贮藏起来。晒条子期间,一旦阴雨逼来,人们要放下手中所有的活儿,最要紧的是把条子收拾入库。白条最怕闷湿,没干透的白条受了潮会变红,严重的还会变黑,影响售价。所以,一旦晴天,就要及时出库晾晒。生产队时期,空出的车棚、牲口棚往往用来储藏干透的条子。垛条子时先用原木或架起木板垫底,把白条首尾两道扎成一掐粗的捆,由专人递捆码垛好。过一段时间,柳编行(匠人)就会前来收购。

记忆中的柳条秋要持续半个月。柳条存放期间,虽不费力,但却操心,最重要的是怕发潮变色,直到柳条卖出才能松一口气。

卖柳条是当年生产队大事,是集体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决定着年底分红的分值,与社员生活水平息息相关。当年,我老家全村三个生产队平均一个工(10分)曾达到2元左右,在全县处于较高水平。在猪肉8毛多钱一斤的年代,分红收益还是可观的。所以,每年年终分红是生产队最热闹的时候,各户户主涌进生产队饲养处(也是队部所在地),或坐或站,等待会计公布结果。钱一到手,人们攥着全家分红收入喜笑颜开,淡忘了全年的辛苦。

早年,乐亭北部滦河沿岸,西起汀流河,东至勒流河,形成柳条种植区域化,柳编产业规模化,柳编匠人们用柳条编织簸箕、笸箩、箱包等盛极一时。直到土地承包到户,生产队解体,人们发展果园、大棚种植等高效益产业,使得柳条种植规模极度缩减。现在,只有传承柳编手艺的村庄,为了自给自足,仍然种植些柳条,还过着柳条秋。然而,从前那些能工巧匠们编制的各式各样的精美柳编物件,现已成为珍贵的工艺品。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念及家乡,五味杂陈,常会忆起亲身经历过的“柳条秋”,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乡愁。

(作者呼晓川,中共乐亭县委党校原副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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