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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纪事:庙里的大钟今安在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     作者:苏玉志     发布于:2022-01-12 16: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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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幼生活在北沙崖村(现一分为三),它的西、南、东三面都被一条不安分的小河紧紧地包围着,村边与河沿的直线距离多不超过一华里。小时候管它叫西河,长大点知其叫滦河,再后来弄清了它是滦河的支流,索性就叫它二滦河。每当夏天到来时,小伙伴们总是喜欢泡在河里瞎扑腾,名曰“洗澡”,其实就是嬉水,捎带摸鱼逮蟹,偶尔还会碰到小王八。过去这条河几乎每年都要发水涨河,发水就会塌河,烦人至极。据统计,从光绪年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较大的洪水就有5次(据《乐亭县志》94版):即1883年(3.4万秒立方米)、1885年(3.5万秒立方米)、1894年(2.5万秒立方米)、1938年(1.72秒立方米)、1949年(2.52秒立方米)。为什么发水就会伴随着塌河,这涉及到河流的曲直走向、河床的地质构成、河水的流速、当时的降雨情况等等。该河从黄口方向流下来稍稍拐个小弯后就径直向东南朝庄头村西冲了过去。然后折向南行并将北沙崖村来了个马蹄形的包围圈后再右转调头向南直奔狼窝口入海。由松软黄土构成的河床岂能经得住强力的冲刷,只好任强流摆布,河床被掏空、塌陷随之而来。村里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当河水涨过半槽时,绝对不能在陡岸的近边逗留,因为看似完好坚实的河岸,水下的河帮可能正在悄悄地被掏空,潜藏着瞬间大塌陷的危险,掉下去就会被滔滔的洪水卷走,必死无疑。正因为河道走向是曲曲弯弯的,塌河也就往往呈现链式反应 :急流在A点遇阻(塌河)的同时会产生强大的反作用力,迫使水头反方向朝对岸冲过去,随即在对岸的B点又开始新的塌陷。如此来回地激荡和横冲直撞,就造就了该河“沙帮糠底浪荡河”的诨名,并给两岸人民造成了极大的损害和痛苦。沙崖以北的近邻是庄头村,当年该村曾拥有过一条美丽超长的东西大街,就是这条罕见的漫长大街,却被一场来势汹汹的大水,给生生地腰斩了。那里的乡亲们被迫开始了“逃难”和搬迁,部分村民在村的西北部,扎堆儿又建了一处新居,起名为“常庄”,常者久也。冠此名显然有祁祷“永存”之意。但人所共知,他们是被洪水暴力赶过去的,(当时人们认为洪水是王八精在作怪),所以外人给这个新建的村庄另起了一个不雅的外号叫作“王八赶庄”,远近流传。那年,北沙崖村也险些遭到同样的命运。这个问题,一位老师在上辑的《读乐亭》中是这样描述的 :“无独有偶,原沙崖李庄的沙崖小学处,新中国成立前曾有一座庙宇,庙里有一口大钟。水大的年头,因相邻的几个村庄经常塌河,人们传言是因为水中的一只大王八想取走庙里的那口大钟而作祟,人们多方求祁无果,有人献策说不如把大钟送给那只王八,于是人们将大钟投入河中,果不其然,自此以后李庄再无塌河。”

“传言”毕竟是“传言”,它在很大程度上受着距离和时间的制约。同样一个事实,传开来后会出现多种版本。我是在北沙崖长大的,我的“传言”版本与上述不太一样。我从小跟姥姥(前清生人)和母亲(民国同龄人)一起生活。开篇所述的那五次洪水,我赶上了最后两次,这两次都未曾发生过危及村庄的大片塌河。关于那次逼近家门的塌河留下的痕迹最显著的尚存两处,至今仍然清晰可辨 :一处是从全村最西端——大李庄或周庄再往西走一点就是一个大下坡,那就是当年塌河留下的最东停止线(塌河边线);第二处是位于周庄西南的一个长方形大坑,人称“大庙底子”,它恰好紧靠在塌河边线的西侧。塌河前那里曾经是北沙崖村唯一的一座大庙——老母庙。当时此庙颇为壮观,泥塑多多,神主牌林立,香火甚旺。但是,一场大水卷来,泥塑们个个都按照“泥菩萨过河”的剧本儿,可怜兮兮地都栽入了疯狂的大河中随流而去,大庙自此也就彻底消失了。过后,人们相继在那块(遗址)公地上挖土自用,久之就挖成了一个大坑,这就是“大庙底子”的由来。每逢夏天,那里就会变成青蛙们的乐园。我清楚地记得,每当老人们讲起那段可怕的故事时,似乎依然余悸尚存,他们说,大水逼近庄(指姥姥家住的周庄)西头时,眼瞅着一大片、一大片的河岸噗通、噗通地掉进(河里)去,真是吓人呐!当塌到庄西头儿时,人们见到河里的老王八不断地露出头儿来向岸上眺望,大家认为那是在“示威”。所以乡亲们心急如焚,冥思苦想,欲力挽危局。经过商量,他们决定进行一次“祭河”,于是七手八脚地杀了两口大猪,并学着历史上诸葛亮率大军过泸水时用“人馒头”祭水的办法,也搞了个仪式,随及将两口大猪投入河中,以示犒劳王八精,祁求停止塌河,保佑父老乡亲的安宁。结果还真“灵”,仪式过后,塌河果真慢慢地停了下来,乡亲们笑逐颜开,额手相庆,惊喜交集。但是,村庄虽然保住了,大庙还是随洪流而去了。对于这个问题,迷信者说是“显灵”了;唯物者则说是纯属“巧合”。至于“将大钟投入河中送给老王八”的故事,我从未听老人们讲过。设想,大水和塌河都来得很急,如果庙里真的有一口沉重的大钟也来不及抢救,更别说将其“投河了”。但单就“大钟”来说,我倒另外有一个非传说的(故事)版本 :在大庙被塌去后很久,待到村里的经济缓过劲儿来时,乡亲们又集资在后东荒庄西头儿另建了一座小型的 、庙校合一的新老母庙。

此前(自古),北沙崖村只有私塾没有学校。这次建新庙(校)填补了全村无学校的历史空缺。所建的庙和校连成一体(分两院),庙的规模很小,占不到三分之一,但它们共用一个大门,校的全称叫北沙崖小学校,简称沙崖小学。庙内也确实有过一口大钟,个头儿比百姓家中的大号水缸还要大,一直悬挂在庙院之内的东南角一棵大榆树之下。在1958年大炼钢铁那个“火热”的时期,这口大钟是否被“调走”了?不得而知。上期《读乐亭》那篇文章里说到的“原沙崖李庄的沙崖小学处”那口大钟,所指只能是这一口,因为在大塌河那年,北沙崖还没有小学校,所以那时也就不存在与小学校有关的“大钟”。总之,此大钟非彼“大钟”,这口大钟是绝对没有扔到河里去的,它离河还远着呢。认真推算一下,北沙崖小学建校的时间,最早也得在民国以后,因为民国的同龄人、我母亲这一辈人都没有机会进学校,而过了几年以后,小她几岁的我的姨和舅们就赶上学校了。至于奠基的确切时间本来并不难查,因为矗立在新庙堂前廊檐下两侧各有一通石碑,上面详细记载着建庙的时间和建筑原因,还记载了为建庙而捐款者的姓名及捐赠数量。不知这两通石碑是否还能找到(当时庙里共有四通石碑,除上述两通外,廊外台阶下还有两通稍高大的贔屃驮碑)。

自从那次可怕的塌河以后,当地又曾发过几次大水,包括19623.4万秒立方米那次,为啥北沙崖西线却变得“平安无事”,再没有重蹈大塌河之覆辙呢?原来这是由二滦河的河道走向变迁所决定的。此河一向不安分,河道也不稳定,今年东挪挪、明年西蹭蹭,来回地逛荡。但自从那次大塌河以后的几十年间,该河在沙崖村西的走向一直是从庄头村西向西南方向流去,因此塌河最严重的地段大体稳定在了对岸的梁家圈(旧土地名)一带,完全“放过或避开”了沙崖周庄和大李庄,所以乡亲们就不再担惊受怕了。后来党和政府组织沿岸群众在上游修建了水库,控制住了来水,终于彻底地将这条不安分的浪荡河给制服了。

提到“传言”,不得不赘及1949年那场大水,因为其中也存在着有趣的“传言”基料。那年夏天老天爷总是苦丧着脸,阴雨连绵,乡亲们说这是在“怄水”(发大水的前兆)。某天,一场暴风雨过后,街边场园里突然出现了一些活蹦乱跳的小鱼,最大的有一拃长。人们议论纷纷,附近并没有水塘,鱼是哪里来的呢?只能是随着暴风雨从天而降的,这可是罕见的新鲜事。于是有人就附会说:“这肯定是龙王爷派来探路的“虾兵蟹将”—— 大(洪)水就要来了!”果不其然,到了七月十五日(农历),河水真的溢出河槽滚滚进村了,并且是来势汹汹,一时间“悠然万顷满,俄尔百川浮”,煞有所向披靡之势。于是不少人就更加相信了所谓“龙王爷派兵”的神话。现在看来,所谓“天降活鱼”不过是龙卷风(龙吸水)作用的结果,是一种自然现象,这种现象国内外都曾有过报道。我国古代也曾有过记载。如,宋代的苏轼1094年在一首诗中就曾提到同样的情景 :“龙卷鱼虾并雨落,人随鸡犬上墙眠”。所以“天降活鱼”与龙王爷没有关系。

今年恰逢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华诞。党的宗旨从来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为解决滦河的水患作了很多工作,修了水库、建了堤坝……使得一向桀骜不驯、一直危害两岸人民的这匹野马,终于得到了驯服,致使两岸的人民再也用不着为发水塌河而提心吊胆了。

  (作者苏玉志,姜各庄镇沙崖人,蚌埠坦克学院原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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