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纪事:故乡素描二题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 作者:马砚田 发布于:2021-10-18 15:41:26
劳动词条——“刨”
“刨”,这个单词,是当年农民的劳动用语。因为它的延伸意义或者说词根就是“土里刨食”,所以说其动感性、指向性既鲜明又强烈,带有十足的时代烙印和稼穑味道。大人、小孩耳熟能详。一代传一代,由总角到白胡子,刨了一辈子,最后一镐头,最终把自己刨进了土里。让自己变成一抔腐殖质,供后人继续刨。每每清明,总是有人在坟头跪拜垂泪,见一次,让人多一次对“刨”的见识和认知。在黄土地出生的人,下至开裆裤,从咿呀学舌始,会说的头两个字,是爹、娘,差不多第三个字,就是“刨”了。在生命运行中,终成为一名长“刨”运动员,而且这种职业,是终身制,一生都不会退役。由此让人思及鲁迅笔下的闰土,月光下,海滩边,换成了扛着长镐的少年,急匆匆,风车也似奔向田间。一直到脊背弯成若谷子垂头的形态。怀抱着的,仍是磨光齿痕的镐头。镐头对他而言不是农具,而是伙伴、是至亲、是图腾。在被“刨”了千遍万遍的泥土面前,人与镐,同为泥土的“君王”和“权杖”。
当年谷子地里是一茬又一茬刨不尽的故事。就算在午夜,听到咚咚地刨地声,人们也会安然若素,因为是劳动的词条在发声,心里反而有一种踏实感。也给睡在热被窝里的青壮年带来振动。他们想,夜间还在“刨”的人,是在刨碗里的荤腥。自己在被窝里当懒虫,醒来只配喝白汤,跟着勤俭人去“刨”,就有了榜样。因此他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接着扛起自己趁手的镐头,伴着夜色,下了地,加入了咚咚声的合唱。
“刨”的所向物,简单又复杂,平凡而崇高。刨麦子,刨谷子,刨高粱,刨豆子,刨房基,刨薯窖,刨爱情,刨人生。种植、收获、冬藏。一个“刨”字,从头到尾一条龙,八字宪法一部书。人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山里人吃什么问我我还想去问别人。至于靠海吃海。因为我是喝着海风长大的,能告诉你一些皮毛。不是我惜字如金,是到了老年,对生活的理解仍然肤浅,似懂非懂,也只能是一些皮毛。上述论及的“刨”,不说,大家也知晓。本文本想再写一写刨鱼,因篇幅所限,加之耐力、精力、视力都有亏欠,抱歉,只能留待下文。
时代不会止步,农具也在不断更替进化中,人们更看重的是观念的更新。有着无与伦比的适应性、生存能力和创造性的人们,面对时下多维度的“刨”,更要继承父辈的风范,记住我们的劳动口号:刨啊,刨啊……
落单的鲫鱼
退休后,报着近山亲水的念头,放单帮,来到乡下。让人想起一首元曲“开的眼便是山,那动脚便是水。绿水青山,翠壁丹崖,可做屏帏,乐心神,净耳目,抽身隐逸,养平生浩然之气。”后来体味到,这种生活选择还真不赖,有一种“饮三杯酒对千竿竹,烹一碗茶靠半亩松”的闲适生活环境。春节将临,发小来看我。他承包了几亩水塘,养鱼。顺便给我带来一盆鲫鱼。鲜活倒是鲜活,有的蹦有的跳,鱼鳃一张一合的,像是在索求什么。只是这些鱼,个头小,精瘦,沾着冰凌带着泥。内中,还掺杂着一些杂鱼。有的身材纤细,有的体型扁平,有的肤色黑黝黝,挣扎着一只“蛇”形的脑袋,让人不忍多看。这些鱼与市场上出售的成品鱼相比,真的不上相,不中看。
看到我对鱼鲜的随意大于在意,他用发小对发小的诚实,说了一番话。他说:市场上的商品鱼体大肥腴,品相好。但是,中看不中吃。做成菜肴,夹一筷,什么味道都有,就是没有鱼的味道。在家里,我宁愿熬一碗萝卜下饭,也不吃它一口。要问原因,这些鱼是用激素饲料喂大催肥的,它不是原生态的鱼。更不能瞒你的是,吃激素饲料的鱼和吃含有莱克多巴胺瘦肉精的猪,都有食品安全问题,你想要,我也不会给你。至于我给你带来的这些鱼,没有一点放任的人为因素,是我在鱼塘边的小河沟里放养的鲫鱼苗。只放,不喂。这些鱼,在自然状态下,不是被喂出来的,是自己饿出来的。这些饿出来的鱼,瘦小,但肉紧实,味道鲜美。只是产量太低了,只够家人食用。到了年节,也给知心亲人,知近友人送一些。有些买主,知道有这种野生鱼,到家里来高价购买,我从未曾卖过一尾。
他接着说,对你,我不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因为你我之间,不存在买卖关系。这种落单的野生鲫鱼,怎么吃怎么有。单有一种家常吃法,鲫鱼炖大白菜,别的佐料少许,只加一勺猪油,就足够了。这样的家常菜,坐月子的女人吃了,大有补益。你不是女人,也不可能坐月子。但你是文人,经常用脑,我也不光只冲这一点,来给你送鱼的,我的老兄。
夜里,入梦。梦见一片且清且亮且大的水域里,一群密密麻麻的鲫鱼,在游,在游……它们径直游到渔市场里。还真巧,那些买鱼的人,都成了鱼主人的知近亲人,知近友人……
(作者马砚田,闫各庄镇刘马庄人,原丰润县人民武装部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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