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多年前，正是日本鬼子在我地烧杀虏掠、横行霸道的时期。

在我青壮年时，父亲多次提过，他们过山海关的故事。那时候，关内是汉奸殷汝耕组织的伪政权。山海关外是日本鬼子扶持下的伪满洲国。从清朝到民国，有很多乐亭人到东北谋生。在九一八事变以前，父亲曾去黑河，在一个金厂淘金，有了一定的积蓄。九一八事变后，他的全部积蓄被鬼子抢走了。为了不被鬼子奴役，父亲参加了一支抗日队伍，和鬼子干上了。后来这支队伍出了叛徒、汉奸，致使队伍解体，父亲只得回了老家——乐亭。过了几年，他与村中一位长他几岁叫刘国恩的人，结伴去东北探亲。当时，他们正值壮年。

到了山海关，就要过关。当时山海关被称为鬼门关。有鬼子和汉奸政权的人员把持。通关的头一步，要出示“良民证”，说明你是良民。这一关，好过；第二关是口头审查。

与父亲结伴的刘国恩，也曾去过东北谋生，鬼子侵占东三省以后，同样受到鬼子的劫掠。生意很不景气，无奈，回到老家。这次去东北，是想投奔叔叔和哥哥。

说是口头审查，还不如说是提审。屋里有鬼子、翻译官和鬼子的众多帮凶（汉奸们）。一位鬼子咕哝了几句，翻译官问：去东北干什么  可能因为说投亲靠友过不了关，刘国恩只好说当翻译。翻译官问：会哪国话  刘国恩回答：俄国话。鬼子一听是俄国话以后，脸立即沉了下来。一个汉奸上去就是一个嘴巴，打得刘国恩一哆嗦。鬼子说：“俄国话的不行，滚！”下一个就轮到了我父亲，鬼子照例咕哝了一阵，汉奸说：“太君问你，去干什么  ”父亲说：“当大师傅（做饭的）。”翻译说：“啊，你去做饭  ”父亲回答：“做饭。”又问：“炖一锅肉，加多少酱油  ”父亲回答：“两勺。”又问：“多大的勺  ”父亲用手比划了一下勺的大小。翻译官听了以后，向鬼子汇了报。鬼子答应了。翻译官说：“你可以走下一步，去照相。”

刘国恩挨了打也不能过关，只好回家了。

照相这关，也不好过。在父亲头前，有几位排队等候，头前一个人个头高，往相机跟前一站，还没站稳，“啪”地一下，一个汉奸就打了他一板子，打得这个人脖子一缩，“啪”地又挨了一板子，疼得他哎呀一声。站在一边的一个鬼子，一阵狞笑。这时，有人小声说：“嫌你长得高，缩缩脖子，弯弯腰吧。”高个的照完了，又过来一个，是一个矮个头的，东张西望，精神有点紧张。一个汉奸搬来一个小凳，对矮个子说：“上去。”矮个子还没缓过神来，就被汉奸抓着袄领，推着上了小凳。

父亲后来说，还算幸运，照相没挨打。

后来在村里说起过山海关这事，村里一位老党员石秋芳就说过：过山海关，因个头高，照相时挨过打。照完相，最后一关是打药针。

每个过关的人，都要打药针。

当父亲被一位所谓的日本医生打完药针以后，立即回过头，把打进肉里的药，使劲吸了出来，吐了出去。这下，惹恼了鬼子，当场打了他一个脖拐，没容打第二个，一个汉奸推搡了他一把，父亲趁势向前一跑，随着众人离开了这群恶魔们，乘火车去了巴彦县，到伯父家探亲。

父亲回来以后，在村里当了抗勤，刘国恩成了地下党，解放初当了村书记。

作者附记：父亲临终前的遗嘱是：祖祖辈辈不做亡国奴，不做汉奸。

　　（作者刘梦钊，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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