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记事:姥姥家的碾棚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 作者:苏玉志 发布于:2021-05-16 16:04:45
我的童年是在姥姥家度过的,那里是两个相同相依的院子组成的独立院落,东无邻西无舍。平时难见车来人往,既没有市井的嘈杂,也没有稚童的喧闹,甚至挑担的小贩都不愿意在门前多停留一会儿;院内的人丁很不兴旺,似乎成了被社会遗忘的角落。但是姥姥家院内有一个全天候的碾棚。那时的农家生活是自给自足,每日三餐又以粗粮为主,所以碾子是不可或缺的生活工具。碾棚里几乎每天都很热闹: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穷的富的、大姑娘小媳妇、大脚片小金莲、打头的帮工的、牽驴的拉马的……各类人等,应有尽有。他们有的来轧面,有的来碾米。为了用碾,少不了相互的礼让,时而也会斗嘴或争吵。碾子的利用率很高,尤其在完秋以后,有时还能够见到挑灯夜战的。乐观的用碾人边干活儿边哼小曲,皮影腔、莲花落……哼唱的有腔有调儿,不乏韵味。如果遇到用碾和候碾者同时在场,又都是中年妇女,那就更活跃了,“三个婆娘一台戏”,他们东家长西家短,时而悄悄私语,时而开怀大笑,好不热闹。于是,这里成了我观察和认识社会难得的一个窗口儿。
村里的碾子不算少,差不多每个庄都有一盘,大庄还有两盘。按存在位置,分宅内碾和宅外碾。宅内碾所有权归所在户,宅外碾则属公有公用。但不管私有公有都可以公用,私家碾也不收取任何回报。如今可以称作“共产主义”风格吧!大家都恪守着先来后到的规则,先来者先用,也允许象征性的“占碾子”。用碾时间较长的大宗活儿(如碾米)应提前给碾家打个招呼(预定),免得发生冲突。私家碾多为全天候半封闭型,有封盖也有围墙;公碾则露天的较多,略显简陋,只能轧面,不能碾米,雨雪天更不能使用。
碾子也叫石碾,它是由碾磙(砣)、碾盘、碾台、碾架、碾轴(碾管)、碾杆等部件组合而成用来轧面碾米的石制工具。碾磙的尺寸,个体不完全相同,大约长70公分左右,直径60公分左右。其两个端面中心各凿出一个方形凹槽,并各嵌入一个铁制凹陷脐眼;碾盘直径根据碾磙的长度而定,一般在2米左右,厚度约30—40公分,其中心留有一个垂直贯通的圆孔。碾台广义上包括碾盘,狭义上只指碾盘的外延部分,宽约尺余,以砖和石灰构成,木质、石质的少见,它是碾米(时称‘推碾子’)必备的设备条件。碾轴为一根硬木直棍,固定在碾盘中心的垂直孔内。碾框为木质长方框架,由两粗两细构成,粗的分内外,细的分前后,细框主要作用是连接和固定两个粗框。粗内框(近碾轴)的中心部位有一个垂直圆孔,用以穿插碾轴。两粗框内侧中心对应部位各嵌入一个杆形铁脐,铁脐顶端卡入碾磙的脐眼内,支撑起碾框。内外粗框的前端各抠出一个直径约10公分的平向圆孔,藉以穿插碾杆。碾盘的基础(支撑)以石块堆砌的较多。
碾子的工作原理是:推动碾杆,碾杆带动碾框,碾框通过铁脐拉动碾磙,碾磙在碾框的制约下以碾轴为中心在碾盘上反时针做圆周滚动。靠碾磙的重力和碾齿的咬合共同形成的摩擦力,将谷物轧碎或脱壳祛皮。为增加摩擦力,碾磙和碾盘的表面都杵(錾刻)有凹纹(齿纹)。随着碾子滚动时间的延长,碾齿会逐渐磨平或变浅,届时会请来石匠重新凿刻,俗曰“冲(杵)碾子”。冲完后不能马上投入使用,必须经过试碾,以除掉残存的沙粒。
碾子配套的主要工具是风车斗子,简称风车。大多是木制,它是碾米必备的附属工具。分风箱、风扇、摇把、漏斗、出米口、出糁口(有的不设出糁口)、出糠口。碾米中,将碾好的米糠混合物倒入漏斗后,摇动风扇,在风力的作用下,从漏斗下沉的米和糠在风力的作用下因重量不同而分离,并分别落入不同的出口。为了多出米出好米,谷物上碾前要过水,便于碾制中脱皮和减少碎米。
轧(zhá)面多用人力,碾米和轧制大宗面粉则会用畜力。为防止牲口偷嘴和晕道,上套后要给它们戴上蒙眼和箍嘴,缰绳也要改用直棍代之,直棍一头儿拴在牲畜笼头上,另一端固定在碾框上,这样就可以放心地让牲畜长时间沿着碾道老老实实地作圆周运动了。
碾米的配套工具除风车外,还有笸箩、水盆、笊篱、铁皮畚(俗名洋铁戳子)、糜子笤帚等小工具;轧面的用具有簸箕、糜子笤帚、筛箩子。箩子由箩圈和箩底构成。箩底按网眼大小分粗箩和细箩,按材质分马尾(yǐ)箩和铜纱箩。铜箩用于箩细面,与铜箩配套的还有箩床和笸箩。凡欲磨取细面,皆适合用铜(纱)箩。
旧时,所有宅内碾都建在宅院的西(右)侧,这关乎到风水中的青龙、白虎之说。按旧风水,我国住宅多要求“子午向”,即坐北朝南。俗语说“大门朝南,子孙不寒;大门朝北,子孙受罪。”按此推延出了方位的“左东右西”。风水又有“四灵”之说,即左(东)青龙、右(西)白虎、前(南)朱雀、后(北)玄武。建房只有按这个方位布局才能趋利避害。因为石碾象征白虎,故必须建在西侧,否则凶多吉少。这就是宅内碾必须建在西侧的来由。
岁月如流,往事悠悠。石碾曾是历史上乡亲们不可缺少的工具,石碾给人们留下了丰富和厚重的记忆,石碾也是一部温馨的思乡曲。20世纪60年代后,随着电力的发展和普及,磨米磨面的机械相继进入农村,石碾就逐渐与我们渐行渐远了,我童年那个难得的“窗口”,如今也成了遥远的历史记忆。
(作者苏玉志,蚌埠坦克学院原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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